在京杭大运河梁山段的梁山县水泊街道独山村，有一座海拔高度83.5米、占地面积不足0.05平方千米的小丘陵，它与不远处的梁山毗邻相望，当地人称之为“独山”。在独山脚下，建设了一座占地面积7500平方米、由三层圆形碉堡与扇形主题馆构成的主体建筑，它就是梁山歼灭战遗址纪念园。该园是为纪念1939年八路军在梁山运河流域全歼日军长田敏江大队的经典战役而建，于2012年在战斗原址上建成。2015年8月被国务院列入第二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名录，并先后获得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山东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等称号。
今年是抗战胜利80周年，为了重温历史，不忘国耻，缅怀革命先辈抗日救国、勇敢杀敌的爱国情怀和牺牲精神，我们对86年前发生在梁山的抗日歼灭战——梁山战斗（也叫独山战斗）进行一番回顾。
1938年9月底11月初，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作出大力巩固华北、发展华中、扩大抗日根据地，八路军各师除依托山西省既有阵地打击敌人外，分散布置在华北敌后的抗战部署。11月25日，毛泽东等致电彭德怀：“陈（光）罗（荣桓）率师部及陈旅主力（两个团）全部去山东、淮北为适宜。”根据这一指示，在1939年初，八路军115师代师长陈光、政委罗荣桓率领师直属部队和343旅、686团2000多人组成东进支队，从山西汾阳、孝义一带出发挺进山东，转战至鲁西平原。
1939年8月1日，是我军建立12周年纪念日。当天8时许，八路军115师侦察兵向陈、罗首长报告敌情：一支日伪军正向梁山方向进犯。经了解，这是日本侵略军驻济南的坂垣师团（第三十二师团）的一个精锐大队，以步兵、炮兵各一部以及伪军共400余人，携带三门火炮、五六十匹战马，在长田敏江少佐率领下出动。他们自济南出发，经兖州到达汶上集结，准备奔赴郓城、菏泽一带，妄图对鲁西进行一次示威性大扫荡。
8月1日一早，这支敌伪军从汶上县城出动，经沙河站至靳口西渡京杭运河，沿着东平湖西岸向梁山方向进犯，对鲁西（郓城、菏泽）进行“扫荡”。代师长陈光、政委罗荣桓根据敌情作了分析，认为来犯之敌虽然装备精良，但骄狂轻敌，加之孤军深入，地理生疏，且无后续部队，敌据点虽布于郓、汶、东、泰，但均有50里之遥，难以策应求援。我115师师直特务营（4个连）和杨勇所率独立旅第1团3营，加上可参战的地方抗日军民，在参战人员数量上与敌相当。虽然武器装备落后，我正规部队都是久经沙场的红军部队，加上群众的拥护和支持，而且地形对我有利，节气在农历六月，附近都是青纱帐，便于隐蔽运动。在梁山南面20华里的拳铺、蔡林一带有杨勇独立旅一个团可调来参战，陈、罗身边的可直接掌握的部队接近一个营的兵力。更有利的是，敌人根本不知道梁山有我军主力部队，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陈、罗认为：“这是送上门来的敌人，要坚决吃掉他！决不能让他跑掉。”只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吃掉这股骄狂之敌是完全可能的。
日伪军渡过运河之后， 8月2日继续往西进犯。9时许，日伪军到达梁山附近的王府集村西，我们派出去进行监视、袭扰的小分队115师特务营一部、第二连，从侧背对敌人实施了第一次袭击。按照部署，歼敌一部后，迅速撤离，意在诱敌深入。敌遭受袭击后，一时产生惊慌，乱了阵脚，接着见我火力不强，认为是几个“土八路”，又恢复了阵容，漫无目标地打了一阵又继续西进。
上午10时许，日伪军抵达梁山附近的马振扬村，当时正是大热天，日伪军进村后，对我毫无察觉，没有任何戒备。乘此有利时机，115师特务营二连、四连和骑兵连乘敌不备，从侧面冲了过去，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劈头盖脑地对日伪军实施了第二次袭击，使三四十名敌人当场毙命。没等敌人醒过神来，我军已迅速撤走，消失在青纱帐中。敌人不死心，无目标地追赶了一阵，直追到独山村附近。敌人又派出骑兵、伪军在附近搜索一番，仍一无所见。敌首长田敏江判断：梁山一带没有八路主力。便下令停止前进，就近进入梁山西南角下的独山村，入驻独山高地。
这时，我军的兵力部署已经就绪，准备在夜里动手。我军指挥部设在梁山虎头峰下一座天齐庙里，陈、罗二首长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观察战场。最后证实，敌人只有这么一股力量时，便令独立旅一团和师直特务营迅速在梁山西南、独山西边的胡坑村一带集结。晚8时许，随着3发信号弹的升空，115师各作战部队发起了全面攻击。十几挺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同时喷出复仇的怒火，在机枪掩护下战士们猛虎一样扑向敌人。骑兵从独山村西北角冲进村子；十连从村西南进击，运用声东击西战术，歼敌一个分队，抢占了乱石岗。其他连队也迅速冲向敌人，枪弹、手榴弹、炸药包的爆炸声，伴随着喊杀声，惊天动地。敌人遭到突然打击，一时不知所措，有的趴在地上；有的仓皇逃窜、盲目射击；有的日军光着脊梁、穿着短裤，互相拥挤，乱成一团，纷纷向靠近村南的大马车店院逃窜。
长田敏江惊魂稍定之后，迅速调整敌队，分成十几个战斗组，在密集火力掩护下，疯狂反击。日军重点逆袭被我10连所占的独山高地。日军以两个小队的兵力，在火力掩护下向高地一连发起了六次冲锋，我10连战士仅剩30余人顽强坚守。在紧急关头，我11连对敌实行两面夹击，打退了日军的第七次冲击。随后，第10连坚守独山高地，11连突入独山村，切断了敌人逃窜的退路。3营主力攻下了石灰窑，占据了有利地形。第12连也向独山东麓土墙院进行猛攻，形成了对敌人的夹击之势。特务营第二连和骑兵连从北面向村内进攻，各连相互配合，协同作战，与日伪军展开激烈的争夺战。
一场惊心动魄的白刃格斗随即展开。在敌人比较集中的马车院院墙内外，到处是刀光枪影，血肉横飞，恐怖的喊杀声、骇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我八路健儿英勇顽强，个个浑身是胆，人人无所畏惧；哪里有敌人就扑向哪里，前头倒下，后面紧跟；子弹打光，就用刺刀；刺刀弯了，就用枪托砸击；继之以拳打、用脚踢、用头撞、用牙咬。有位叫白民刚的小战士，刚从一个鬼子的胸膛里拔出刺刀，就叫一个鬼子踏倒，他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而起，夺过鬼子的刺刀，拼命抱住日兵双腿，将其掀倒在地，一位战友赶上来把鬼子刺死。……战斗进行了两个小时，敌我双方都有较大伤亡。这个时候，长田敏江已感到末日来临，就把残余部队集中起来，全部龟缩到独山南坡的几座石灰窑和马车院内，架起机枪拼命扫射，进行疯狂顽抗。在此情况下，我部队迅速后撤，寻找隐蔽物将敌人包围的水泄不通，铁桶一般。到了午夜，几经搏斗，敌人死伤惨重，锐气挫尽，龟缩院中，企图顽守待援。为适应战斗形势的变化，我军也作了相应的部署调整，战斗暂时处于平静状态。
我独立旅一团政委戴润生到师部汇报了战斗进展情况，罗政委称赞：“打得好！”并当即指示：“窜犯梁山地区的骄狂之敌，正陷围歼之境，企图固守待援，但汶上兵力空虚，援兵最早也要到明天中午才可到达。师部已派骑兵连抵达袁口镇，随时监视、狙击来援之敌。你们放心去打，可免后顾之忧。目前，形势对我有利，你们要集中力量，一鼓作气，穷追猛打，争取明天10点前全歼该敌，结束战斗。”
翌日凌晨两点，一场围歼残敌的战斗打响。我军将十几挺机枪集中到独山高地，居高临下以密集的火力向山脚下和马车店院内的敌人扫射。在此火力压制下，日军残部大都躲进石灰窑和马车店院内平房里，为我军进攻创造了条件。不少战士用日语高喊：“八路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当即，就有3名敌兵缴械投降。急红了眼的长田敏江，发飙地挥舞指挥刀，逼着抖缩的敌兵上阵拼杀。敌人在我密集的火力下，成片倒下，长田也臂负重伤，逃回房内。三营排长李炳祥带领突击队趁机向敌发起猛攻，与日军展开逐房逐间的争夺。我军主力紧随其后，相继攻入。敌人见大势已去，调整炮口，连续朝东平湖方向射击，妄图以此报信求援。天近拂晓，开始了歼灭残敌的总攻。我军集中了十余挺轻重机枪和掷弹筒，组成密集的火力网，居高临下，向龟缩在马车店内的残敌猛烈射击。敌人虽有三门大炮，在近距离的拼杀中却难以发挥作用。
此时，陈代师长亲临前沿阵地，目睹如火如荼的战斗场面，对战士们振臂高呼：“同志们！打到底，把敌人的大炮夺过来。”三班长曹大顺带领5名战友匍匐前进，摸到一个成为敌人火力点的石灰窑旁。一名战士掏出手榴弹扔进窑洞，“轰”的一声巨响，日军机枪变哑。曹大顺从敌人求援炮声判断敌人炮兵就在附近，忙招呼6名战士绕到敌人炮兵阵地后面，用迅猛的刺杀，驱散了为数不多的日本炮兵，夺取了三门火炮。三营长刘阳初抓住战机，率领突击队冲进马车大院，攀梯子登上屋顶，用刺刀挑开几个窟窿，向房内扔进几颗手榴弹；战士李杰也仿效营长的做法，向屋内一连扔进4颗手榴弹。随着爆炸声，传出敌人的惨叫声；立即有两个汉奸兵跑出来高喊饶命，随后又有两个日兵跑出来缴械投降。
8月3日（农历六月十八日）早晨，东方发亮时，日军士兵20余人把枪扔掉，四散逃窜，拼死突围，奔向青纱帐。师特务营的骑兵连战士，纵马挥刀，赶上去奋勇杀敌。这时，被我军转移出去的老百姓听说八路军痛歼日寇，也纷纷前来助战，冒着枪林弹雨赶抓俘虏，帮抬伤员。有的日兵逃进青纱帐，被田中的老百姓击伤抓获交给部队。除了有数十个日伪军侥幸逃脱外，其余的不是被击毙就是被活捉。
梁山抗日歼灭战共毙敌300余人，俘虏鬼子兵24人，缴获意大利产野炮两门、九二式步兵炮一门，掷弹筒两个，轻重机枪15挺，步枪150余支，战马50余匹，其它战利品一宗。打扫战场时，发现有个肥头大脑的日军军官，大洋刀从前胸穿过，倒在血泊里，在他的胸前官徽上写着：“大日本皇军三十二师团长田大队少佐大队长长田敏江。”看来，长田敏江深感此战失败丢尽了日本皇族的脸面，便在死亡降临之时切腹自杀以向天皇“谢罪”。
梁山歼灭战胜利结束后，在8月7日和8日，我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和副总司令彭德怀，联名向国民政府和军委会委员长蒋介石接连发出两封战绩电报，报告八路军在鲁西歼敌战况战绩。电报称：“扫荡鲁西之敌，被陈师粉碎后，本月冬日又复将山口长田（山口长田就是长田敏江）全部歼灭……”。蒋介石发电嘉奖，并送来3万元表示慰劳。梁山歼灭战是继平型关大捷之后，我英勇八路军创造的兵力与日军相等，在武器装备上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全歼日寇一个大队的模范战例，被八路军总部和国民政府嘉誉为“模范歼灭战”。
梁山歼灭战后，一个被俘日军上等兵水野清夫在他写的《手记》里写道：“这对华北派遣军来说，不仅是军事上，更重要的是在心理上和政治上，遇到了一次很大的打击。”当年负责管理日俘的115师独立旅秘书闫学曾作了一首题为《梁山战斗》的诗，诗曰：“七月鲁西唱大风，梁山好汉请长缨。冲锋彻夜英雄胆，歼灭整营鬼子兵。少佐长田非命死，十三战俘得新生。东平湖卷千重浪，万里青纱正向荣。”
在梁山歼灭战后仅仅半个月的时间里，梁山和东平湖周围，就有3000多名热血男儿参加了抗日队伍。从梁山战斗中，不仅走出了罗荣桓、陈光、杨勇、何德全、欧阳文、戴润生等一批开国将领，走出了抗战胜利70周年大阅兵时接受检阅的“梁山战斗英雄连”，还走出了3位（曾为梁山战斗中日军俘虏）大名鼎鼎的“日本八路”——佐藤猛夫、今野博、水野靖夫。
参考资料：
①大义水泊梁山网站2018.6.5《模范歼灭战——梁山战斗》。
②梁山县政协特邀文史研究员许安民提供的相关资料。
（作者：齐鲁文化、兵学文化、运河文化、黄河文化研究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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