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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山河褶皱里的画卷——访当代国画名家田丰

[日期:2025-05-07]   来源:  作者:林存正   阅读: 0 [字体: ]


五月的北京,槐花正盛。我怀揣着对山水画作的喜爱,叩响了田丰先生工作室的门。推门而入,满室墨香扑面而来,墙上悬挂着未完成的青绿山水,峰峦叠翠间仿佛能听见流水潺潺。年逾六旬的田丰先生身着浅灰中式长衫,正伏在案头调配石青颜料,见我进来,忙放下笔,伸手相握时掌心带着淡淡的墨痕,那双手粗糙而温暖,像握惯了毛笔的老匠人。

工作室的博古架上,摆着几方造型古朴的砚台,还有半幅泛黄的《芥子园画谱》。谈及与山水绘画的缘起,田丰先生的目光投向墙上临习的《溪山行旅图》复制品:“少时在汶上读书,初见博物馆里的古画便挪不开步。记得第一次临沈周的《庐山高图》,对着山石间的披麻皭发怔——那些看似随意的墨线,竟能勾勒出山川的筋骨与气韵。”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磨旧的笔记本,翻到夹着红叶标本的那页:“这是我十七岁临《富春山居图》的习作,铅笔勾了几座歪斜的山,旁边写着‘笔墨当随山形转’,那时才懂,山水不是模子,是活的。”


在山东艺术学院学习时,他一头扎进传统绘画的海洋里。“每天在临摹室待十个小时,从明清上溯宋元,光是范宽的雨点皭就练了半年。”他伸出右手,指节处还留着当年磨出的薄茧,“同学笑我是‘古代人’,可我觉得,只有吃透古人的笔墨语言,才能和山川‘对话’。”这份对传统的痴狂,在2013年进入中国人民大学画院深造后,化作了更开阔的艺术视野。

田丰先生的创作历程,始终伴随着对传统的虔诚与反叛。他指着墙上临习的宋元山水长卷:“学画如修行,必须从明清上溯宋元,把古人的笔墨程式吃透。但真正的转折,发生在1985年。”那年,他带着习作拜望白雪石先生,正逢先生在画漓江。“笔锋在宣纸上轻轻一勾,山的灵动感就出来了。我问:‘为什么您的山看起来这么活?’先生说:‘因为山水不是死的,是有呼吸的。你要先懂山的脾气,水的性格,再谈笔墨。’”田丰模仿着先生的语气,手指在空气中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从那以后,我才明白,传统不是照搬,是要把古人的眼睛变成自己的眼睛,把古人的笔墨化成自己的呼吸。”


他转身指向《锦绣河山竞风流》的原作,青绿设色在阳光下璀璨如宝石:“这幅画用了传统的三叠式构图,却在皭法上做了‘小动作’——融合李可染的积墨法与白先生的清健笔意,层层叠加却不显厚重,反透出灵动感。古人说‘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传统是根,心源是水,缺一不可。”

田丰的工作室里,既有传统的文房四宝,也有现代的写生照片和电子绘画本。他坦言,90年代初曾在传统与创新的夹缝中迷茫:“那时美术界都在谈创新,有人说传统山水过时了,要搞抽象、搞装置。我抱着画稿站在画展门口,突然问自己:我从小热爱的山水,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改变发生在太行山写生。“那年秋天,我住在山里老乡家,遇大雨躲在岩洞里,看见云雾在山间翻涌,像万马奔腾,又像水墨自然晕染。那一刻忽然明白:创新不是抛弃传统,而是用传统笔墨表现新感受。李可染先生画‘红色山水’,不正是在传统里注入时代精神吗

这份感悟在持续的深耕中结出硕果。2023年9月,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为其出版中国当代名家《田丰画集》,收录了他近年创作的百余幅精品,其中《花鸟石榴》题材的创作手稿格外引人瞩目。“画集就像我的艺术日记,翻开它,便能看见我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走过的每一步。”他指尖划过画集封面的烫金山水纹,目光温润。


田丰的画作里,总有蓬勃的生命力。《万里朝晖》中,初升太阳染红层峦,山脚下炊烟袅袅;《看山还是家山美》里,村口老槐树占满画面,枝桠间藏着鸟巢。“我画的山水,从来不是无人之境。”他说,“写生时见过江南烟雨里的渔船、塞北风雪中的驼队,最动人的永远是人间烟火。”


2020年疫情期间,他创作《山河无恙图》,画中医生、志愿者戴着口罩在山水间奔走。有人质疑山水画家该“超脱”,他却道:“真正的超脱,是在山河危难时记录时代心跳。就像巴金写《寒夜》,写个人命运,照见的是整个时代的灵魂。”

这份对时代的凝视,在2024年1月16日的北京荣宝斋画院个人画展中得以集中呈现。展厅里,前者是青绿山水的经典重构,后者在石青中融入现代矿物颜料,让山川在光影中流转着新时代的璀璨。“站在自己的画展里,我忽然想起大学时在宿舍煤油灯下临画的夜晚。”他笑道,“原来所有的坚守,最终都会化作笔墨里的光。”

谈及未来,他望向窗外绿树:“想沿大运河走一趟,画古镇、桥梁、码头,画新时代的漕运风光。山水是流动的,艺术也该跟着时代流动。但对土地的热爱,对传统的敬畏,对生活的真诚,永远不变。”

案头的石青颜料尚未干透,他忽然指着未完成的画作:“你看这留白处,我打算添几个写生的少年。他们背着画夹,眼睛里映着山光水色——就像当年的我,也像所有对山水心怀热忱的人。”


离开时,田丰先生送我一本签赠的《田丰画集》,扉页上“山水有清音,笔墨见真心”的题字刚劲中带着柔润。暮色中,他回到画案前,笔尖在宣纸上轻点,留白处的少年身影渐渐清晰,仿佛即将走进真实的山水之间。

巴金说:“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在田丰的笔墨里,我看见的正是这般返璞归真——从山东艺术学院的寒窗苦读,到中国人民大学画院的深造求索;从白雪石先生的案头身教,到荣宝斋画展的时代回响,他始终以赤子之心丈量着传统与现代的距离。那些青绿山水间的烟霞云雾、人间灯火,既是他对山河的深情告白,更是一个中国画家在时代浪潮中,对文化根脉最温柔也最坚定的守望。

晚风裹着槐花香涌进画室,远处西山已染黛青,像一幅未完成的山水小品。而田丰先生的笔,正为这幅永不落幕的山河长卷,添上属于这个时代的、最动人的注脚。(林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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