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春秋，兴于隋唐
鼎盛于明清
贯通南北3200千米
是中国人最具想象的创举
承载文明又创造文明
造福万民又凝聚人心
在历史上维系政权稳定
见证国家统一
并推动中华文明多元一体
它，就是中国大运河！
全国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主编的
《大运河画传》图文并茂
以文字记述运河2500年历史
以图画呈现运河绚烂的生命姿态
以思想透视运河文化对中华文明的价值
今天
请跟运河君一起
对话《大运河画传》的
执行主编刘曙光及撰稿人燕海鸣
听他们解读画传内外
滋养国家千年的水脉与文脉
大运河与“大一统”相生相伴，相辅相成
运河君：说到大运河，就不能不谈“大一统”。大运河申遗时，对其遗产价值明确写道，大运河是中国人大一统思想的印证，也巩固了中国大一统局面。请问《大运河画传》如何体现这一点？
刘曙光：中国大一统思想萌发于西周，形成于春秋晚期战国早期，中国历史上的大运河，其肇始就是春秋末年吴王夫差为了争霸天下而开邗沟。到了汉代，大一统理念已经成熟，《史记》是集大成者。大运河第一次大沟通，伴随着隋朝统一全国，及由此产生的国家对南方的经济需求和对北方的军事需求；第二次大贯通则在结束长期分裂、民族融合高峰再现的元朝。
历代运河示意图
大运河又是维系国家统一的政治和经济纽带，对国家稳定、社会进步、经济发展、民族融合、文化交流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并使大一统成为中国人的文化基因和牢不可破的共同体意识。
可以说，大运河的发展演变与中国古代大一统国家的形成、发展和巩固相生相伴、相辅相成，《大运河画传》的六个章节从国家、工程、城乡、文脉等方面都在传达这一理念。
故宫角楼
运河君：书中有一句话让人印象深刻，“统一是永远的使命，维系统一则是永恒的挑战”，我们该如何理解？
燕海鸣：在中国历史上，统治者往往将大一统看作体现政权和自身合法性的一个重要标志，所以说“大一统是永远的使命”。而“维系统一是永恒的挑战”则是说，维系大一统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其中大运河就扮演了基础设施的角色，构筑了国家的交通体系，也塑造了国家认同，形成了文化心理层面的“向心力”。所以书里写道：“回顾历史，运河畅通时，广袤的国土得以稳固联系，国运便会兴旺；运河受阻时，国家就会面临分裂和衰败的命运。”
《乾隆南巡图》中皇帝巡视清口枢纽的场景
千百年来运河就是人们生活的一部分
运河君：燕老师，您在书中写了一句话，“是谁在寒冬腊月间将她开凿，是谁在春暖花开处乘风破浪，是谁在夏日炎炎里赤膊拉纤，是谁在秋风落叶下守卫粮仓……”这种对普通人的关注很打动我们，在您看来，运河对于普通人又意味着什么？
燕海鸣：意味着生存和生计。今天，大运河是文化遗产、文化标识、精神家园，但历代奔波在运河上、生活两岸边的人们并不会认为运河是多么“高大上”的存在，那就是他们生活和劳作的地方，日用而不觉。尤其是明清两代，有数十万人依赖大运河讨生活，有跑船的、拉纤的、运粮的、管闸的、收税的、开店的、装货的……以及由此滋生的团体比如帮派等等。大运河孕育了一个非常庞大的运河经济体系，对于其中绝大部分人来说，运河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清明上河图》中的汴河虹桥
道不尽的隋炀帝，如何评价才公允
运河君：吴王夫差和隋炀帝杨广，他们的败亡往往被认为与运河有关，两位如何看待这样的观点？
燕海鸣：在父亲阖闾开胥溪、胥浦等水道后，吴王夫差又开了古江南河、百尺渎、邗沟，还在鲁、宋两国之间开了菏水，却在北上争霸时被卧薪尝胆的勾践“偷家”，最终身死国灭。
邗沟故道
隋炀帝仅仅用了6年时间，就完成了永济渠、通济渠、山阳渎（即古邗沟）、江南运河四条漕渠的沟通，再加上他营建东都、用兵辽东、巡狩淮南等大事做得都很急切，所以导致了隋朝的崩盘。
要看到，历史人物尤其是帝王的形象，有些成分是后世史家出于一些需要而建构的。应该说，开运河与个人的败亡没有直接因果关系。夫差主要败在综合实力不足以支撑其北上争霸；隋炀帝的失败，直接原因是统治阶层内部纷争，人们对他的诟病更多也是在若干“大工程”太急于求成。如果他开运河的这些大事放宽到二三十年之中完成，隋朝的历史有可能是另一个走向。因此在书中我们并未对开凿运河一味否定，而是对方式方法提出商榷。
《历代帝王图》之隋炀帝像
运河君：所以，我们该如何评价他们？
刘曙光：他们俩一个是南人北图，一个是北人南望。夫差开运河为了北上争霸，摆脱偏霸一隅；杨广开运河是为了把曾经分裂了数百年的南北方不光从地理上更要从文化和心理上再度熔铸为一体，这些都是中国大一统历程中的重大事件，从大历史的视角看待他们的北图和南望，会得出更客观的评价。当然这并不是《大运河画传》的新观点，历代这样的声音从未断绝，唐代皮日休“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广为人知，他还说开凿运河“在隋之民不胜其害也，在唐之民不胜其利也”，宋代人也说“天以隋为我宋王业之资也”。
上元灯彩图 明 南京博物院藏
不在运河沿线，南京为何也是运河都市
运河君：南京并不是大运河沿线城市，但书中仍把它和洛阳、开封、杭州等城市共同列为“运河之都”，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刘曙光：南京确实不是大运河沿线城市，但她却和西安一样，都是大运河历史上极其重要的城市。具体来说，六朝时开凿的破岗渎和上容渎，西接秦淮河，与建康城相连，东接江南运河，与长江和太湖流域相通，使南京与周边城市群共同组成了以水为纽带的江南经济圈，南京即是这一城市网络的核心。两宋到元代，南京始终扮演着南方交通枢纽的角色。明朝初年，南京作为首都，成为漕运核心。朱棣迁都北京后，长江中下游的物资必须先在南京集中，再装船经仪征沿运河北上，有“天下财赋出于东南，而金陵为其会；戎马盛于西北，而金台（指北京）为其枢”之说。
金陵图 清 冯宁
清代南京是两江总督驻地、江宁织造的所在地，为江南地区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中心，龙江水驿和大胜水驿承担了各类物资的运输任务。乾隆皇帝六次南巡，每次都要驻跸江宁，足以说明南京的地位。
燕海鸣：这里我补充一个细节，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英国舰队盘踞南京下关江面，截断漕运路线，以此要挟清政府，道光帝只得答应和谈，遂有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可见，南京虽然不是运河边的城市，但其对运河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其他都城，甚至可以用相濡以沫、患难与共来形容。
淮安“水上立交”，意义堪比古代的清口枢纽
运河君：淮安的水上立交只有20多年历史，书中说其意义堪比集中国古代水利工艺大成的清口水利枢纽，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评价？
淮安水上立交（缪宜江摄）
燕海鸣：清口枢纽是明清两代的国家工程，要解决黄河、淮河、运河在淮安清口交汇的问题。它的基本思路是筑堤坝拦住淮河来水，抬高水位，人工形成洪泽湖，再在湖的北侧开口，用清水的巨大冲击力，冲刷和抵御北面黄河所携带的泥沙，防止堵塞运河河口，古人将这归纳为“筑堤束水、以水攻沙、蓄清刷黄、济运保漕”。清口枢纽是大运河上持续时间最久、设计最复杂的工程，代表了人类农业文明时期东方水利水运工程技术的最高水准。而淮安的当代水上立交则解决了运河与淮河入海水道的交汇问题。人们在空中架设水泥渡槽，形成一条空中运河，与在地表东流的淮河水互不干涉，就像城市里的立交桥一样，不仅保证了航运畅通，还形成了“运河之水天上来”的奇观。古代的清口枢纽和当代的水上立交，都体现了人类的心力与智慧，寄托着人们对治水的希望，是人类探索自然和人力之间微妙平衡的实践。不过，前者还是以牺牲局部生计和生态的方式，确保漕运和统治；后者则是以服务人民大众的生产生活为目标，两者在动机和成果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扬州中国大运河博物馆
依托历史文化彰显中国文化和中国人
运河君：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是国家文化战略工程，我们该如何理解它？它的建设，又将赋予大运河什么样的时代价值？
燕海鸣：国家文化公园不同于自然公园、市民公园，它甚至远超实体，需要从“精神家园”的视角去看待。首先，它集历史与现实、文化与旅游、生活与休闲、知识与情感、自然与人文为一体，不仅服务于游客，而且惠及沿线所有与大运河息息相关的人群。它是我们日常生活与未来集体记忆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既承载着对未来的憧憬，也保留着乡愁的印记。
扬州瘦西湖
其次，它特别强调“文化”属性，展现遗存承载的文化，活化流淌伴生的文化，弘扬历史凝练的文化，不断绽放大运河的文化内涵。大运河创造和滋养出的自强不息、兼收并蓄、开放包容、和谐共生的精神与智慧，深深融入中华民族血脉中的行为规范与视野格局，需要通过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保存和讲述。最后，它包括贯穿京杭运河、隋唐运河、浙东运河三个部分、10个河段、8个省市，沿线承载着全国约1/3的人口，贡献了全国近一半的经济总量。因此，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更是沿线省市、众多部委、诸多行业共同致力的事业。
苏州环城古运河
刘曙光：历史上，大运河是国家统一意志的象征；今天，它更是中华民族悠久历史、优秀传统文化、当代精神及坚定文化自信的展现。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传递的是中国价值，塑造的是中国认同，它依托历史文化，彰显的则是新时代的中国社会、中国文化和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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